当前,从非洲和中东等地经地中海涌入欧洲的难民数量,与2015和2016年高峰时期相比,已经大为下降,不过尽管如此,自今年以来,难民的数量还是出现了回升的势头。这对於行驶在地中海上的商业运输船只来说,也意味着他们所面临的需要营救遇险难民的风险再度加大。
据联合国难民署事务高级专员署(United Nations 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,UNHCR)指出,在经历两年的回落与平稳之後,今年,横越地中海的难民数量又再次创下了两年以来的新高。
对於商船上的船员在海上碰到遇险难民,而需要施以援手时所承受的风险,总部在伦敦的国际航运公会(International Chamber of Shipping,ICS)已经表达过关注。今时今日,商船,尤其是集装箱船,虽然体型十分庞大,但是船上所配备的人手却相当精简,全部船员加起来一般不超过20人。而难民人数众多,往往乘着破烂不堪的小艇飘洋过海,穷途末路,不顾一切,而又正值身强力壮之年。尽管救助海上遇险人员属於义务,但是,要让这麽少的人力来承担如此艰巨的营救任务,这无疑会使船员的安全暴露於极大的危险之中。
首先,救援必然会打乱船公司的船期和运输计划,从而影响到後续基於船期而签订的供应链合同,也会影响到采用准时制生产方式(just in time)的企业的库存补充。再者,即便是抛开扰乱计划这一点不谈,如今,哪怕是船只在地中海上救起了难民,也已经无法再像过去一样,能够顺利地在欧洲南部国家的港口挂靠并让难民登陆了。这是因为,长期以来,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,这些南欧国家作为可以供难民登岸的距离最近的地点,已经接纳了太多的难民,以至於激起了当地民众的强烈不满,对难民的厌恶和排斥与日俱增。其次,难民之多,可以说北非海岸线上的任何一处,随时都可能有人准备登船强渡地中海。因此,任何在地中海上航行,往来於希腊和西班牙之间的船只,都有可能会遇见难民,而不得不予以援救。在国际航运公会的眼里,这样的局面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,因此,该组织呼吁联合国旗下的国际海事组织(International Maritime Organisation,IMO)及其成员国采取行动,尽快着手应对和处理,对这种情况加以纠正。
而在另外一方面,作为难民来源地的一些贫穷国家,其政府对於采取措施来阻止人口贩卖和偷运,实际上并不乐意积极。原因是,当地那些成功透过合法移民或是非法偷渡移居到海外的人,每年寄给他们位於祖国的亲人的汇款,大大地解决了本地人口的生计问题,甚至还促进了国内的经济发展。尼日利亚(Nigeria)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,该国的离散家庭位於海外的移民,每年寄给他们尚在国内的家庭成员的汇款,预计有超过200亿美元之巨。而在塞内加尔(Senegal),这一类型的汇款甚至已经成为了国家的一个主要的外汇来源。
国际航运公会的秘书长普拉滕(Guy Platten)指出:“如果一艘商船接到指令,要前往营救在利比亚沿海遇险的难民,那麽,船员们即将面对的也许就是一群走投无路、绝望挫败,并且还拒绝被送返原地的人。因此,从收到指令的那一刻起,船员与难民之间发生矛盾和冲突的种子,很有可能就已经埋下。” 被无辜卷入这些事件当中的商船船员,实际上都是普通平民,普拉滕指出,“为了遵守法律,以及履行人道主义上的义务,当这些船员在海上发现任何遇险人员时,他们都必须要伸出援手。可是,他们自己却有可能因此而落入会对他们的身心造成严重伤害的境地。”
另一家航运业组织,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国际航运协会------总部位於丹麦哥本哈根的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(Baltic and International Maritime Council,BIMCO)表示,由於在地中海上遇险的难民不断增加,商船所承担的救援任务也越来越重。不过,该协会认为,在减轻难民营救任务对於商船的依赖上,欧盟已经作出了不少努力,并对此表示感谢。
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的副秘书长培德尔森(Lars Robert Pedersen)指出:“在海上遇险的难民人数越来越多,而船员为了救助这些难民,把自己的健康,乃至於生命和财产安全都置於巨大风险之中,对此,航运业内表示出了极大的关注和重视。由於缺乏救援所需的设备,商船其实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应付和参与如此大型的、涉及人数高达数百名难民的营救行动。因此,对於商船的船员们来说,救助难民或许会危害到他们自身的安全。而若是收到了请求辅助搜救的指令,商船又如何才能提高处理和应对的效率?针对这个问题,今後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将继续向船长们提供实用的建议”,他表示。
关於救助难民可能会让商船船员面临安全威胁的一个例子就是,曾经有一艘土耳其油轮在地中海上救起了100多名遇险难民,并计划将这些难民运返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港(Tripoli)。然而,当这些难民得知该油轮正在开往利比亚之後,竟然拒绝被送返,并劫持了这艘油轮,胁迫船长和船员掉头前往马耳他(Malta)。最终,该油轮在进入马耳他海域之前被马耳他的武装部队截停。特种部队士兵登船控制了油轮,并把船只的控制权交还给船长,随後护送该油轮前往马耳他的瓦莱塔港(Valletta)。
在2015年,欧盟发起了“索菲亚行动”(Operation Sophia),行动总部设在意大利罗马,旨在打击随难民潮而来的日益猖獗的地中海偷渡活动,营救在海上漂流的难民,并在利比亚海岸巡逻,以截停和原地遣返企图从利比亚经地中海前往欧洲的难民。欧盟特地为此成立了“欧盟地中海海军”(European Union Naval Force Mediterranean,简称EU Navfor Med),由欧盟多国海军派出现役战舰以及军队参与。
然而,一场原本为了遏制难民涌入欧洲的行动,後来却在无意中演变成了好比往欧洲输送难民。利比亚与欧洲之间犹如为难民开通了“渡轮服务”,一趟又一趟地把救起来的难民运往欧洲,从而越发助长了偷渡潮。随着欧洲当地民众对难民过多日益不满,民粹政党开始迅速崛起,并在多国大选之中大获全胜。而右翼上臺以後,各国政府旋即减少了在“索菲亚行动”中的参与。
此後,意大利还拒绝让巡逻和救援船只靠岸,因为这些船只一旦在海上救起了遇险的难民,就会把他们带往距离最近的意大利登陆,而由於一些欧盟国家坚决拒收配额所规定的难民,这令意大利感到强烈不满。因此,在欧盟各国就难民的分配问题达成一致意见之前,意大利新政府的内政部长------态度立场强硬的马泰奥・萨尔维尼(Matteo Salvini)表示不会再接收任何难民。
意大利拒绝接受难民的决定,令船东们感到十分忧虑,担心今後会在业内引发更大的问题。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的海事安全部门负责人雅各布・拉尔森(Jakob Larsen)表示:“现在,欧洲的移民政治与世界航运业以及各国际海事组织之间,似乎正进行着一场博弈,而船东和船员们则是这场博弈之中的一颗被动的棋子。因此,我们更希望看到,各个有关部门能够齐心协力,共聚一堂,一起探讨出一个具有可持续性的解决方案。”
欧洲船东协会(European Community Shipowners’ Association,ECSA)的秘书长马丁・多斯曼(Martin Dorsman)表示,协会的企业成员对於“索菲亚行动”中的海上巡逻和救援力量被削减,感到“非常担忧”。“当我们在海上碰见遇险人员时,我们一定会伸出援手------这不仅仅是法律上的义务,更是道德上的义务,我们绝不会视若无睹”,多斯曼说道,“不过,有一点很重要的是,我们必须认识到,商船及其船员并不是专业的海上救援队伍,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。因此,我们认为,成立一个专门在地中海上负责救援任务的国际组织,并且对其提供资金支持,是相当必要的。”
“索菲亚行动”在2015至2016年难民潮的高峰时期设立。迄今为止,该项目已经拯救了数以万计难民的生命。而随着右翼政党上臺,意大利不断收紧难民政策,也收紧了对非政府救援组织的监管,甚至,在地中海救助难民的非政府组织或私人船只,若未经许可搭载非法移民进入意大利的主权水域,也会被扣押处罚。而在非政府组织的救援遭到制约的同时,“索菲亚行动”作为官方的救援力量,其重要性也在日益凸显。
在拒绝非政府组织的救援船只靠岸之後,意大利内政部长萨尔维尼要求,其他的欧盟成员国也必须按照“平摊”的原则,承担接收难民的义务。而意大利国防部长伊丽莎白・特连塔(Elisabetta Trenta)也曾提议欧盟各成员国轮流提供港口供难民登陆,不过各成员国未能就此达成协议
早前,法国、德国、马耳他及意大利四国,专门针对难民问题,在马耳他召开了一次迷你峰会,旨在让欧盟各成员国就欧盟接收难民的立场和方式达成一致意见。
按照协议,所有的欧盟成员国都必须自动自觉地接收在欧洲登陆的一部分难民,同时,作为欧盟“老大”和“老二”的德国和法国表明,单单他们这两国就会接收大约半数的难民。
就在2017和2018年,原本还在持续不断涌入欧洲的难民,数量上总算有所回落。而难民之所以减少,主要是因为无论在欧盟国家内部,在欧盟範围内,还是在国际上,都出臺了限制性的措施以遏制难民潮,其中就包括了欧盟与土耳其签订的难民安置协议,以及按配额将难民强制分配至欧盟成员国的机制等等。
虽然,直至目前,这些措施的法律地位仍然具有争议性,但是,它们对於压制经地中海东部和巴尔干地区国家进入欧洲的难民数量,的确起到了非常显着的作用。与2015至2016年难民潮高峰期时比较,现在,进入希腊境内的难民数量已经锐减,降幅高达80%。相比之下,单单在2016年,涌进希腊的没有合法身份证明文件的难民,就有177,000名之多。这些难民主要来自於三个国家:叙利亚(难民人数约80,000名)、阿富汗(难民人数约40,000名)以及伊拉克(难民人数约25,000名)。而进入中欧地区国家的难民,减少的幅度就更加惊人,据报道,进入匈牙利和克罗地亚的难民数量已经急挫达95%。
相比高峰期,2017至2018年时,难民人数已经明显回落。难民潮得以成功遏制,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。然而到了2019年,难民潮却又出现了回潮的迹象。初来乍到的异乡人,无论在文化、习俗还是生活习惯上,与本土居民都是如此地迥异。怎样才能够同化这些难民,使他们融入到欧洲的文化当中?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同意,这对於欧洲来说,是一个相当艰巨和沉重的任务。更何况,欧洲本地的民众已经在大声疾呼,呼吁政府收紧边境管制。同时,一些欧洲国家,比如意大利,透过实施限制性措施减少难民涌入并取得成功之後,已经成为了许多欧洲国家试图效仿的目标。
问题:
你认为,欧洲能否成功同化这些难民?欧洲是否有必要同化这些难民?为了阻止难民涌入,而将“软边界”改为“硬边界”,这样的时机是否已经来临?对於如何缓解航运业在此中所承受的负担和风险,你有何建议?